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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月圓了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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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月圓了啊

臨近飯點, 溫譽文將車子停在了巷尾的獨棟騎樓旁。

遲未晞記得這裏。

她第一次參加溫家的家庭聚餐,就是在這兒。

透過明凈的擋風玻璃窗,眼前依舊是那片老舊外墻, 斜陽僅剩點光, 微微的金黃色光亮淌過了木柵欄, 又映上雕花窗。

周遭一片破舊的黃昏色, 遲暮、寂靜、安詳。

讓人惆悵。

一切仿佛沒有任何改變。

好奇怪,在不同的地方看見太陽下山, 心境完全不一樣。

遲未晞這會兒又開始多愁善感。

下車前,她邊解開安全帶邊和溫譽文說:“小舅舅,這裏是我們第一次吃飯的地方。”

溫譽文下了車:“你還記得這裏?”

遲未晞繞到車頭, 一下就跳上了跟前搖曳的烏桕樹影, 她的裙擺隨她的聲音輕輕揚:“拜托, 我又沒有老年癡呆,怎麽會不記得。”

溫譽文笑了。

遲未晞問:“你那時候對我什麽印象?”

她總是好奇,但並不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, 她只是單純地想知道, 那個時候的他, 是怎麽看她的。

溫譽文想了想,依舊能從塵封的角落找到些許關於她的記憶,甚至還有她和溫嘉檸的談話。

那雨落枝頭的脆青果,是溫嘉檸口中所說的。

“破碎感。”

我的天!

這三個字經由他嘴裏說出,簡直羞恥得讓人想鉆進地洞。遲未晞手指蜷縮,一如當年,她極度不好意思地捂住臉:“你怎麽還記得這個!!”

溫譽文不由學起她模樣:“拜托, 我又沒有老年癡呆,怎麽會不記得。”

幾分調笑的語調, 聽得遲未晞臉頰快要發燒,一擡眼,恰好趕上了路燈亮起的時間。

稀稀疏疏的光亮一瞬穿過樹影,繼而簌簌掉進了她揚起的眼眸。

她眼裏盈盈的水光明亮,看起來就像是剛哭過那般,讓人止不住地為她心軟,溫譽文下意識擡手撫了撫遲未晞的眼角。

恰好梅梳月踩點趕到,不遠不近地瞧見這一幕,腳下一頓。

只顧著低頭按手機的溫嘉檸差點就踩上了梅梳月的腳,她“oi”一下,跟著在梅梳月身後歪出了一個頭。

溫譽文的指骨還落在遲未晞的眼角,溫嘉檸不用想也知道,肯定是他把遲未晞氣哭了,正哄著呢。

溫駕檸低聲跟梅梳月告狀:“小舅舅把晞晞弄哭了。”

梅梳月側眸:“?”

溫嘉檸與她四目相對:“??”

梅梳月:“??”

溫嘉檸:“???”

梅梳月:“......”她把視線收回。

溫嘉檸繼續“嘖嘖”搖頭:“我很少見晞晞哭的,小舅舅完了。”

梅梳月不明所以,為什麽她總是看不懂也聽不懂,頭好痛。

溫嘉檸嘆氣:“唉——”她真是掌管秘密的神,這都能忍住不告訴梅梳月。

時間仿佛靜止了,未等溫嘉檸收好手機,梅梳月已經擡腳向前走去。

優雅的細高跟踩著油柏地面,帶來了由遠及近地“噠噠”聲響,引得遲未晞一下就偏移了目光。

不過兩秒,梅梳月已經來到了他們跟前。

見來人,遲未晞心下慌張,她一把推開了溫譽文的手,趕緊叫人:“梳,梳月姨姨好。”

梅梳月對上遲未晞的眼眸。

到底是過來人,她一下就看出了遲未晞眼底的慌亂,以及那份難掩的,獨屬於少女的羞澀,哪裏是溫嘉檸說的那樣被氣哭了,何況她臉頰正勻速泛起了微微的緋紅。

梅梳月便順勢遞了個臺階問:“眼睛怎麽了?”

遲未晞乖乖巧巧:“進沙子了。”

“哦,沒事了吧?”

“沒事了,小舅舅剛剛幫我吹了一下。”說著,遲未晞看向溫譽文,一臉認真,“謝謝你小舅舅。”

這說謊的利落程度簡直讓溫譽文嘆為觀止,他嗤了聲:“不用謝。”

“我應該的。”

遲未晞不敢看他了,她趕緊跑去牽溫嘉檸的手。難得的,這次是四個人一起上樓。

極為溫馨的中秋家宴,遲未晞坐在溫嘉檸身邊,與溫譽文面對面。

桌上已提前擺放好了菜肴,一道溏心鮑魚扣鵝掌,黑松露竹笙,奶油濃湯生煎魚,手撕蔥油雞,外加一份燒味四拼,以及酸酸甜甜的話梅淮山。

遲未晞目不斜視,認認真真地喝著另上的海底椰蓮子湯。

清熱下火,滋潤五臟。

許久不見,梅梳月在餐桌上,慣例問了問遲未晞最近的工作與生活,所有的話題都與平常無異,她們還是像以往那樣,氣氛融洽,交談甚歡。

末了,梅梳月還是免不了那句:“晞晞以後要是交了男朋友,要帶給梳月姨姨看看的。”

遲未晞認真點頭:“好。”

梅梳月便問:“現在有喜歡的人嗎?”

遲未晞下意識就要吐出個“沒”字,還未來得及發出音調,溫譽文的鞋子不知是否故意,一下就撞到了她的鞋尖。

遲未晞背脊一僵。

溫譽文面上看不出異樣,他慢條斯理地端起了桌上的陶瓷茶杯,極輕地抿了一小口。

遲未晞的聲音不由變小:“有...的。”說話時,她心虛地避開了梅梳月的目光。

梅梳月又問:“是本地人?”

溫譽文應該不算本地人吧,他在香港出生,京都長大,隨後出了國,是後來才回到瀾城的,遲未晞說:“不算吧。”

她是真的在認真思考:“她算香港人?”

梅梳月了然,她那傳家的祖母綠,大概是能送出去了,只是又想起她之前那麽肯定地說了差九歲就一定不行,便確認:“比你大嗎?”

遲未晞點頭:“嗯。”

梅梳月笑了:“挺好。”她望向溫嘉檸,“我們嘉檸也找了個比她大的,差幾歲來著?”

昨日記憶重現,溫嘉檸不想再吹口哨了,她今晚一定問什麽就答什麽,絕不多言:“九歲。”

梅梳月說:“哦。”又問,“晞晞呢?”

遲未晞:“......”她差點咬掉舌頭,“也、也是九歲。”

行了,梅梳月笑著打趣:“你們不愧是好朋友。”她沒再多問,很快換了另外的話題。

遲未晞這才松下一口氣,眉眼徹底放松了下來,揚起臉來笑瞇瞇。

被人套話了都不知道,傻,溫譽文忍不住笑了下。

這一笑,引去了梅梳月的目光,遲未晞才放松的背脊又瞬間僵硬,她快要嚇出一身冷汗,趕緊一腳朝溫譽文的方向踢了過去。

豈料,她的腳腕一下就被他的小腿穩穩夾.住了。

遲未晞一個深呼吸,想要收回腿,卻發現沒辦法動彈,只好咽了咽口水,飛速端起面前的茶杯。

“咕咚”一下就喝完。

她把茶杯放回桌子上。

溫譽*文貼心,隨即撈起擱在圍爐上的瓷白壺,又往她杯裏添半滿:“多喝點,陳皮菊花,下火的。”

遲未晞神經持續緊繃,又呆呆端起茶杯往嘴裏送,而後輕聲:“謝謝小舅舅。”

溫譽文客套的語氣:“不客氣。”

說著不客氣,腳上卻沒有任何松開的意思,怕梅梳月看出端倪,遲未晞不敢動,只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菊花茶。

什麽火都被這茶水給壓下。

待晚餐結束,一行人下往一樓,梅梳月拉著遲未晞的手:“有空來姨姨家玩。”

遲未晞仍是乖巧:“好。”

溫家的司機將車子開過來,梅梳月對著遲未晞:“讓小舅舅送你回去。”

這稱謂從梅梳月嘴裏說出來,遲未晞眼皮一跳,她想都不想:“不用麻煩了,我坐地鐵就好。”

梅梳月點頭,繼而轉向溫譽文:“你送晞晞去坐地鐵。”

遲未晞:“……”

溫譽文沒說好與不好,直接牽起遲未晞的手腕:“走吧。”

遲未晞一驚:“!”

溫嘉檸:“!!!”

溫譽文把遲未晞帶走了。

鎮定的梅梳月隨即也和懵逼的溫嘉檸上了車。

前方兩人走得慢,車子駛過遲未晞身旁,溫嘉檸降下車窗:“晞晞再見,我晚點給你打電話。”

遲未晞驚魂未定:“好。”

待車子駛遠,徹底消失在視線,遲未晞立馬一個回身,踮起腳,怒氣沖沖地對溫譽文:“梳月姨姨要知道了!!”

溫譽文撫平她生氣的眉毛:“她已經知道了。”

什麽!遲未晞再一次震驚:“你告訴她了?”

溫譽文:“你告訴她了。”

“我什麽時候?”

“說九歲的時候。”

“我才不信,世界上有那麽多人比我大九歲,她怎麽知道是你。”

溫譽文好笑,幾分無奈又帶了寵溺的語調,用粵語說她:“傻女。”

遲未晞腳跟落地,好吧,她好像還說了香港人,可是,她又仰頭:“比我大九歲的香...”

溫譽文投降了:“好了好了,是我告訴她的。”

“本來就是你,是你牽我的手。”遲未晞話鋒一轉,“你怎麽長這麽高,我擡頭批評你很累的。”

講點道理,溫譽文立馬一個俯身低頭,快要湊到遲未晞的嘴角,他開起玩笑:“我們晞晞怎麽長這麽矮。”

遲未晞跳腳,推開他:“我哪裏矮了,我有172的。”

溫譽文:“我也有189的。”

遲未晞不服氣,抽回自己的手腕往前走:“我四舍五入就是1米8了。”

溫譽文跟在她身旁,他發現他就是很喜歡逗她,喜歡看她眼裏泛著生機勃勃的光:“我四舍五入也有1米9。”

“那也才比我高十公分而已。”

“才。”

“才怎麽了!”

“沒怎麽,我們晞晞氣場兩米八。”

說著說著就走到了地鐵口,遲未晞轉身,那清熱的菊花茶已經壓不下她的火氣,她開始和溫譽文裝不熟:“謝謝你送我到這裏。”

“小、舅、舅。”

一板一眼引得溫譽文發笑:“誰是你小舅舅。”

遲未晞隔空指著他的胸口:“你咯。”

“我?”

遲未晞奮力點頭。

溫譽文語調不輕不重:“那你還和我接吻。”

遲未晞眼睛一瞪:“!”

同樣喜歡看她炸毛,張牙舞爪的樣子,實在是又可愛又好笑,溫譽文又把人帶走。

晚八點,沿途是喧鬧的步行街,加上過節,各大商場紛紛搞起了猜燈謎迎中秋的活動。

多的是一家三口聚在一起湊熱鬧。

遲未晞忍不住牽上溫譽文的手,其實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過中秋了。

闔家歡?

她向來是沒有的。

即便是剛吃過晚飯,遲未晞仍是保有胃口,擠不進去猜燈謎,她便拖著溫譽文去買雪糕,很巧,今天的甜筒有第二份半價,她要了兩個巧克力口味的。

縱使溫譽文再不喜歡吃甜食,也會在遲未晞眉頭皺皺,可可憐憐地說著“小舅舅,我的嘴要凍麻了”的時候,一低頭,替她咬掉還剩半個不到的雪糕。

看他尤為無奈地往下咽,遲未晞這會兒便會極開心地笑。

白眼狼。

她喜歡他對她這麽好。

一路走走停停,遲未晞手裏多了個橘黃色的魚燈,她忽地舉過頭頂。

喧鬧走街串巷,路過飄揚的漢服,拐過草莓做成的糖葫蘆,也會在有空餘位置的時候百度一下燈謎,換得一個花好月圓的扇子作為獎品。

沿路往上,是一間裝修極為溫馨的白木花房,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鮮花將木屋包圍,看起來就像是童話一樣。

一場非常完美的與鮮花的邂逅。

也許就應該在這一天。

溫譽文沒做他想,牽著遲未晞進店,他把所有的花全都買下。

這算是她的第八束嗎?

遲未晞:“這麽多,我怎麽拿回家?”

老板娘笑了,很是貼心:“我們有送貨上門的服務。”

遲未晞低聲:“哦。”她簡直要被花海包圍了。

或許是受溫譽文的拜托,沒兩分鐘,老板娘支走了所有人,店裏就只剩下遲未晞和溫譽文。

遲未晞老早就藏不住笑了,她輕輕捏了捏手裏那橘黃魚燈籠的木棍。

溫譽文走到她面前。

遲未晞側揚起臉。

溫譽文雙手背在身後,微微俯身,叫她:“遲小姐。”

遲未晞輕輕咬了下嘴唇:“幹什麽?”

溫譽文說:“不知道我的這份誠意夠不夠,能不能做你的男朋友。”

遲未晞心底起了潮。

16歲送你一座只屬於你的糖果加工廠;17歲為你祈福,祈願你一生順遂平安;18歲討得你的初吻;19歲與你相擁在太平洋海岸;20歲陪你過了聖誕,救命,我第一次為女生唱歌,好了你不要再笑了。

21歲與你看了極光,22歲參加了你的畢業典禮。

23歲想與你談戀愛,做你一世的避風港:“你願意成全我嗎?”

窗外月光簌簌落下。

月圓了啊。

遲未晞眼眶泛紅,她以後也要有闔家歡樂了吧。

她輕輕點了點頭。

她一定是溫譽文費盡心思才追到手的,她的戀愛也要從第八束鮮花開始,遲未晞輕輕踮起了腳:“男朋友。”

溫譽文笑了:“嗯。”

想邀請他:“你今晚要來我家看花嗎?”

月亮圓了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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